亲爱的西西？你现在还好吗？我刚刚跟店家说了不要把你放入冰柜，如果这是一个诚信的老板的话，你现在应该是在小床上吧？明天早上你就要火化了，你会怕吗？姐姐晚上会帮你念佛，希望你的中阴身尽早脱离躯体，不要忍受火烧的折磨。

姐姐本来想明早再送你走的，但是爸爸妈妈不能理解，他们老一辈的人不懂中阴身这一套，你不要怪他们哦，爸爸今天听到你走了，还哭了呢。他还说你没等到我们回西塘，不然你可以让你入土为安，不用被焚烧。晚上吃饭的时候，妈妈看着锅里的小排，说如果我们西西在，就可以给她吃了，大家都惦记你。

西西啊，不知道这疫情期间的这两个月，你过的究竟如何呢？因为你不会说话，所以我其实并不知道你真实的感受。腹水严重前的那一段时间你应该过的还可以吧，大家24小时地陪着你，每天胃口也不错，都会乖乖地吃白煮鸡肉和一些狗粮。如果知道你还剩两个月生命，我是不是应该多给你吃点你更喜欢的排骨呢？爸爸妈妈总是说，我对你太苛刻了，你也没剩多少时间呢，应该让你吃你喜欢的，可是我真的不敢，上次你吃坏东西后晕头转向的场景我记忆犹新，我真的怕你吃了人吃的咸的东西又有什么不良反应。你从小跟着阿娘吃人吃的各种美食，没想到生命的最后一年因为都跟着我，无奈之下只能吃些寡淡的食物，你会生我的气吗？

12月你的那场突如其来的病，真是让我手足无措，变成了一个10岁的小孩，还要娘娘陪着去医院，那一晚你那么痛苦，而我无能为力，我真的以为我就要失去你了。没想到你的生命力还比较顽强，竟然过了几天就慢慢恢复了，但我仍然每天担惊受怕，毕竟是冬天，怕一个不小心又。但经过上一次，我发现我从来没有正视死亡，爷爷走的时候我上初中，作为一个晚熟的孩子，初中的我真的什么也不懂，虽然我和爷爷感情很好，但是说实话那时并没有很多痛苦，也许是因为期间我并没有经常去医院，并没有目睹爷爷最后在病榻上的情景，又也许那时我也难过，但是忘了吧，我的记性很差你知道吗？后来阿太走了我记得我哭的好伤心啊，大人们都在外面，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坐在她的床前，想再陪陪她。再后来是前几年阿娘走了，一个快30岁的人，终于真正明白爱别离的苦，其实我和阿娘的关系以前并不是特别亲近，反而是她独居的最后几年，我想到她老人家住在东余杭路那破破的屋子里，总是于心不忍。话说，西西啊，你想不想阿娘呀？

说了老半天其实是想说，这三次亲人离去的经验，一次比一次让我更体验死亡和分离带来的痛，但是在你身上这种痛最最痛，想想我们相依为命也就是这一年的时光，而且大部分时间你应该还是和妈妈在一起的，只有妈妈要回西塘没车的时候，你才不得不和我留在凉城。我知道阿娘走后，你心里面妈妈的地位是无人能超越的，我也就是你的备胎而已啦，不过我真的一点也不生气的，我就是想照顾你，就是希望你能开开心心，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从小的经历，或者是换过三次主人虽然也都是一家人。你的性格不像其他狗狗那么活泼（吵），你总是很安静很乖巧，乖地让人心疼，有时候你见我们要外出，想要跟我们一起走，但是只要我们说一声西西乖哦在家哦，你就自己乖乖不动了眼巴巴地看着我们。带你出去散步，见到广场上的那些狗狗你也一点不想和他们玩，总是会避开。在家里你也大多数时候都是安安静静，很少听到你叫，我总是觉得你并没有很开心，这是不是我对于内向者的成见呢？呵呵

自从上次以后，我时不时会想象你离开的场面，帮助自己做好准备，不像上次那么慌张恐惧，Tadir叫我多多观想你被阿弥陀佛接引的画面，我也没有经常去观想，不知道阿弥陀佛是不是对你还不熟呢？这两个月，我经常祈求菩萨，让你可以走的比较安详，最后哪天晚上你睡着睡着就走了。没想到，你最后的24小时，却还是那么痛苦。

上次抽腹水回来后我一直比较矛盾，我隐隐希望你像上次生病一样突然就好了又活泼起来了，可以再度过一个美丽的春夏；但是另一方面我又怕你还要再熬下一个冬天，冬天对心脏病患者来说太不友好了，对我也太不友好，你知道我在冬天就没啥能量。而且疫情快要过去了，我和爸妈要分两地居住，你肯定想跟着他们，但我你跟着他们我又各种不放心。慢慢地我意识到这次你不太可能再恢复了，因为你突然变得没有了胃口，连妈妈回来你都没有反应了。之前我听到你咳嗽我就难过，后来你的咳嗽我已经习以为常，只要你不呻吟不抽搐就好；还记得那次冬天晚上抱你出去走了一小段感觉不对，拉下帽子才发现你抽搐了，我跪在地上真是急坏了；再后来，我已经习惯你的突然抽搐了，每次都能比较镇定地帮你做按摩把你拉回我身边，看着你身体慢慢放松下来，放大的瞳孔慢慢闭上，然后你就舔舔舌头，不一会又恢复活蹦乱跳。整个冬天，我每天最关心的变成了气温，只要气温超过10度我就很开心，晚上不用担心你着凉，我可以睡的更安稳一些，早上上班前也可以带你出去散步了。再后来，天气转暖，但是你腹水多了起来，利尿剂的量加大了，我就又开始关心你的尿尿，每次看你尿好大一坨我都好开心，去上班了以后，每天回来第一件事就是问妈妈你尿多吗？最后的这一个多礼拜，尿量明显又减少了，而利尿剂的量已经不能加了，你的身体每况愈下，你不吃白煮鸡肉和狗粮了，我知道这是坏的征兆，于是每天担心你的胃口，每次你只要肯吃几口肉我仿佛又看到了希望。觉得你也许在好转。有时候你什么都不愿意吃，至少你还愿意吃一点点零食。除了你的胃口还有就是带你下去的时候，如果你愿意多走几步，我的心情就很好，如果你一定不动，我就…

最后几天你每天拉稀，我知道死亡慢慢逼近，除了每天两次给你喂药，哄着你你吃点肉肉，我已经束手无策，看你呼吸困难，我想过再去抽水，可是抽了还会渗水，而且身体也不会再好转，无非是拖时间，我不想你演唱病痛；所以周四我决定不带你去医院这个你害怕的地方了，上午我带你下楼溜达，你慢吞吞走着，还不错。下午我去赏了花花，家里有爸爸妈妈你也不孤单，回家后你胃口还不错迅速地吃了好几块小排，现在想来是不是回光返照呢？昨天上午开始你就一直头仰着，眼睛半闭着困难地呼吸着，从早上到傍晚，好几次你实在累的不行想躺下来但是一定是躺下来太难受了，你马上就强撑着又坐起来。我发现你的鼻孔旁边好像不知道长了什么东西，反正你一直张着嘴巴露出你的一口小龅牙，我看了真是心疼，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再次袭来。这一天你什么都不吃了。下午我没有心情看严肃的书，所以选了一个温情的偶像剧，把你抱到沙发上坐在我旁边一起看。我多希望你能躺在我身边，把头枕在我腿上，休息一下，但是你的身体不允许。晚上你乖乖吃了药，呼吸越来越困难了，好不容易踉踉跄跄走到卫生间拉了一泡尿后，照例是一屁股坐在厨房的红色毛巾上，最近你经常坐在那里，现在想起来，是不是那里通风好些，你呼吸不顺畅那里更舒服呢，就像你还经常坐在阳台一角。那时候我不懂，怕你孤单，还总是把你抱回卧室的窝里，姐姐真是笨，西西你不要怪我好吗？

昨天晚上我2点睡下去，其实心里没底，有种感觉你这次可能熬不过去了，希望你累了就能躺下来，睡着了就这么走了。话说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奇怪，就是以前你咳嗽特别厉害，但是最近很少听到你咳嗽了，抽搐的频率也低了，说实话我晚上比之前更好睡了。但是昨晚我还是很担心你，半夜醒了一次看你依然无法入睡，我只能摸摸你接着钻进被窝。后早上我突然听到你的尖叫声，我迅速地穿好衣服，跑到你身边。你躺在冰冷的地砖上，毯子上都是你的臭粑粑，我把你抱回了窝，你终于累瘫了，但是过了一会你挣扎着走向浴室，我干脆把你的窝拿进了浴室，妈妈也出来了，看到你的便便她自然还是嫌弃，让我赶紧拿纸巾东擦西擦。她希望窝把你放倒让你躺下来，但是她根本不理解不是你或者我不想你躺，而是你根本无法躺下，你一定是知道一躺下就断气了。妈妈气鼓鼓地回床上了。我独自陪着你，6点半的时候，你想走出浴室，我扶着你来到了门口，这一躺你就再也没起来… 我听到你最后痛苦的呼吸渐渐微弱下来，虽然你的眼睛睁地很大，但是你的心跳停了… 那一刻我还是有一点点害怕的，这是我第一次独自面对临终的场面，我不确定你是否真的归西，因为你的脸部还有些抽搐，我又摸摸心脏，是停了没错。我想可能你的意识还在吧。这个时候我好想摸摸你，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地水火风离开身体的时候，是很痛苦的，你已经走的那么痛苦了。你的脸终于再无任何细微的表情了，你最后的神态，眼睛睁的大大的，嘴巴张着，舌头耷拉在地板上。我试着想帮你合上眼睛，但是没什么用。我也就不再碰你了，我知道我应该为你的解脱感到高兴，但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了一整天，除了上课的时候。

中午的时候小娘娘和二娘娘来看你了，小娘娘说你肯定不想走，所以才这个表情。我听了后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我是不是做错了呢？我是不是应该再带你去抽一次，多抽一点，也许你就可以和爸妈一起回西塘度过最后的一个月，是我的担心我的执着吗？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走呢？你最后的这一个礼拜是不是很痛苦但是你没法告诉我们呢？如果你能说话你能选择，你会想要安乐死吗？以前站着说话不腰疼，等到自己上场，才发现带心爱的宝贝去安乐死，真的没有这个勇气。亲爱的，你会怪我吗？

亲爱的西西… 其实，我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解脱，晚上我可以安稳得睡了，下班后我用心急火燎回家了，可以稍微多点社交生活了，可以毫无牵挂去旅行了，我终于可以把思想包袱放下了，你解脱了，我也解脱了… 可是对你的思念会一直伴随我，以后回家再也没有你等着我了原来思念和解脱是并不矛盾的两种情绪。此刻，爸爸妈妈去麻将，我一个人在家里，没有了你的陪伴，这个家好空空荡荡啊，我竟然怀念起疫情期间三个人一只狗拥挤的吵闹的生活了…人就是那么矛盾

西西啊，你的意识，现在在我旁边，还是在你的小床那里呢？你千万不要怕啊，这一生你的使命完成了，下一生你有什么新的酸甜苦辣呢？我当然希望你能去往极乐世界，可是看你临终的状态估计悬啊，那就希望你不要再当畜生了，你看看你啊，除了吃就是睡，不行的啊，下辈子做一个人好吗？答应我要好好修行哦，你以前啊看到猫猫就要奔过去吓他们，后来被我骂过几回，貌似改掉了，西西啊，终有一天，你会脱离六道轮回的，我也会的，我们要有信心啊，这一辈子，真的非常谢谢你的陪伴，希望你一路走好，希望我们将来一起脱离轮回吧！他们总说，遇上我，你运气很好，但是他们不知道，可以去无条件地爱另一个生命带来的那种感觉比什么都好。